科林

不出所料第二天，海思丁女孩感冒了。

她埋在棉被裏壓著嗓子在咳嗽，我把人從毯子裏撈出來探上她的額頭。

見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我，我說：“打顆雞蛋上去我們就有煎蛋當早餐了。”

“我給你弄條濕毛巾來。”我起身下床，房門被敲響。

奧提斯站在門邊，顯然一副夜不歸宿的模樣，“我得到了小道消息！”此時大概清晨七點，他的聲音在廊上非常突兀，有可能吵醒床上還在睡覺的人，“你大可以再大聲一點。”我看向房裏的人警告他。

“你們睡一起了？！”奧提斯壓低聲音問我，明顯一臉雀躍和……驚恐。我阻斷他腦海裏的想法：“不是你想的那種睡。”他要進來前，我小聲囑咐他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，提醒道：“她發燒了。”

他一臉嫌棄地看著我：“你真是個禽獸。”我徑自轉身無視他。他躡手躡腳跟在身後進來，做作地把門輕輕關上，即使這樣還是發出了蠻大的聲響。“奧提斯。”我警告地看向他。他馬上舉手表清白，“我沒有用力，我發誓，我真的很輕了。”

我在浴室裏把弄濕毛巾的時候，果不其然聽見不長記性的男人對床上的人開啟話癆模式：“小疤，小疤你生病了嗎？你還好吧？”也只有海思丁女孩這樣的人在這種時候能耐著性子輕聲回答他：“我感覺還可以。”

然後，他們像許久不見並且思念對方已久的小姐妹在互訴衷腸。我想起奈特曾經比喻他們兩個像妻子惜別丈夫的組合，這讓我有些不爽。

“你能不能……”我從浴室裏走出來，怒目瞪著奧提斯，他毫無眼力見地過來搶走了我手上的毛巾：“讓我來！”然後輕手輕腳地把毛巾疊起來放置在海思丁女孩的頭上。海思丁女孩居然還含情脈脈地同他說謝謝？！

浴室門被大力關上，床上和床邊的人都嚇了一跳，很好，他們終於註意到我。面對他們投來的疑惑目光，我隨意聳肩：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然後，在石床裏村莊這個美好的早晨裏，陽光從窗邊揮灑進來，延續自昨晚原野上的美好，落在了床頭那兩位在親密互動的人身上。而我，就倚在房間最邊緣的角落裏抱臂看這兩個蠢貨。

“你需要一碗熱粥。”笨蛋一號在說，笨蛋三號仰著紅呼呼的腦袋在點頭。

“還需要熱水。”笨蛋一號繼續說，笨蛋三號還是點頭。

“但還是要記得曬一下太陽。”我的天，誰來帶走這個人？他怎麽可以這麽多話？

“科林？”很好，奧提斯終於註意到我的沈默，他轉過頭來看我：“科林，麻煩你不要站在那裏，你擋著小疤的陽光了，這樣她照不到。”

“.……”

他沒有註意到我挪著僵硬的身子從窗邊移開，和站在角落裏繼續怒視他的眼。他又從床邊坐起來，“我昨晚認識了幾個廚房裏的姑娘，我去讓她們給你準備熱粥。”然後依依不舍地對床上的人交代，“等我回來。”

這個麻煩的人終於暫時離開了我們的房間。

他一走，床上的人總算是註意到了我。“科林？”我站著沒有動，示意她說話。她又笑著喚了我一聲，陽光打在她臉上使得她紅撲撲的臉蛋更加好看了，不行，科林，她剛才無視了你很久，我保持站姿不動。

“科林？”她又喚了一聲，見我依然沒有回應，她轉而挑眉看我：“你該不會在吃醋吧？”

誰來告訴我，這個早晨還能夠再荒謬一點嗎？那個昨天晚上還在對我情深義重的女孩去了哪裏？噢，她在這裏。她剛剛無視了我且和別的男人開心交談了那麽久，然後現在才來問我是不是在吃醋？誰的？奧提斯的？哦，那個四肢發達且腦子裏只有單細胞的男人？我冷笑出聲，這簡直比說我私生子遍地的傳聞還要可笑。

“你在吃醋。”她篤定地說，繼而瞇起眼睛笑了，露出了像白色貝殼一樣的牙齒，她倚靠在床頭，對我招手：“過來。”

等一下，她這動作是在招呼小狗嗎？那種養在府邸裏會對她搖尾巴撒嬌的那種？

我不情願地走到了她的身邊，有何貴幹，我說。她示意我坐下，然後伸出雙手……揉上了我的腦袋？她蹭亂了我的發型，還笑出了聲，臉上掛著些許虛弱的病容。“你真的好可愛。”她說。

我皺起眉頭，顯然非常嫌棄這個形容。我拿起滑落在枕頭邊的濕毛巾，為她疊放在額頭，厲聲囑咐道：“躺好不要再亂動了。”她抓住我的手心，將柔軟的手指扣了上來，雪亮的眼睛看著我，輕聲說：“你在這裏陪我。”

我鼻子哼出氣，“你有奧提斯，且隨傳隨到。”

她又笑了，我再次嚴肅地說:“不要笑。”

她說：“海思丁裏沒有任何男孩，而奧提斯讓我感覺就像有個哥哥一樣。”她觀察我的表情邊說：“就好像謝伊，像個弟弟一樣，他們讓我一路上都充斥著歡聲笑語，這種感覺很好。”

“那我呢？”我說。她有些停頓，繼而聽見她小聲地說：“你不一樣，我喜歡你。”很好，我想這句話已經驅散了這個早晨所有不快。科林諾丁瀚應該是瘋了，如果喬伊斯在，她不會說我瘋了，她會搬出她以前對我說教過的種種，一字一句地向我強調，那些所有對你表達傾慕之意的女子不是在說無知愚蠢的情話，她們只是在訴說渴望擁有所愛之人的真切之詞。以前我總是不屑她總是為那些女孩說話，現在，這些說辭已經將我啃噬殆盡，懲罰我以前所鄙視的所有情感。

房間的門再次被撞開，捧著托盤的高大紅棕蠢熊站在門邊，指著我這裏在大聲叫嚷：“放開那個女孩！”我懶得理他，扣緊手中上的柔弱無骨的手，心裏篤定了要趁早跟這個蠢貨宣誓主權的想法。

“奧提斯，”我舉起我和海思丁女孩交握在一起的手，“這發生了，我想你應該要祝福我們。”

他將手中的托盤放下，上面裝著三碗熱騰騰的蕎麥粥和一籃子牛角面包。他走到了海思丁女孩面前，她此刻因為我剛才的開誠布公有點害羞。

奧提斯認真地看向她說：“小疤，如果你是被強迫的，你就眨眼。”

我忍著騰升起來的怒意，“你如果有這麽多廢話，就給我出去。”

見奧提斯神色覆雜地看著我們，我說：“她知道我是誰。”

“你告訴她的？”他驚奇地問。

“某人自己猜到的。”我看向海思丁女孩。

奧提斯敬佩地看向她：“哇哦，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？你知道嗎？科林這會兒和以前簡直是天差地別，我保證，奔流堡的人現在見到他肯定都認不出是他！”

“你太誇張了！”海思丁女孩哭笑不得。奧提斯轉而端詳我的臉：“呃……也就是以前細皮嫩肉養尊處優，現在的話……”他又上下打量我的身體。我趁勢拿起托盤上的牛角面包塞進他的嘴裏，以免他再胡說八道。他憤憤地放下面包，裝出一臉無奈：“啊，這點就沒有變，從小到大就喜歡欺負我。”

“誰跟你從小到大？”我沒有再理會他，拿起湯匙舀起一口粥餵給她。

奧提斯在一旁說，“我早就覺得你們不對勁。”

“如果你不能把嘴巴閉上就出去。”他只得默默拿起自己的碗埋頭苦吃。

海思丁女孩噗呲笑了出來，她看著我和奧提斯，“你們真的很好笑。”

“你應該見識他的毒舌。”奧提斯又開口說道，瞥見我掃來警告的目光他又嚷嚷，“別啊，我說了我有小道消息要分享的。”

“從誰那裏得知的？”

他今早一臉春風得意，果不其然，“昨晚和我一起待的姑娘說的，叫什麽名來著？噢，史黛西，在這棟房子裏工作的姑娘。”

“她說了什麽？”

“我問她這個村莊裏有沒有什麽特別神秘的人，比如幾年前剛到村子裏落腳的。”他說，“她說三年前來了一個男人，但他從來沒有與村裏的人有太多的交流，他住在道爾湖支流盡頭的木屋裏。”

“就他一個人？”

“據說是的。但這也是與他有過些許接觸的村民說的。”

“但是，如果他是肯尼迪三世，這不可能只有他只身一人進村。”海思丁女孩說。

“也許與他一同出逃的人都發生意外死了。”

“所以,”奧提斯說，“要不要去拜訪他一下，他是目前唯一的目標。”我點頭。

“但是我們要不要告訴胡爾曼？”

“他知道我們進村的目的，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肯尼迪三世，那麽胡爾曼的確知道他的存在，這也就解釋了他將他收留在石床裏的原因。”我說，“因為胡爾曼不效忠於如今的在位者。”

“如果是這樣，他會準許我們將他帶走嗎？”海思丁女孩問。

“這一切不看他，也不看我們。”奧提斯說，“要看那位正宗的隱世皇位繼承人願不願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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